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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树》连载一

一、刚满一岁,他便随母亲改嫁到了这个新家庭。因为双方都是二婚,外面又闹得紧,这次结婚既没有仪式,也没有宴请,然而母亲却高兴得很,抱着他一劲儿笑着说:“红兵有新爸爸了,红兵是城里人,是城市户啦。”

时值1968年,“文革”像是一阵风,忽地吹遍了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。红兵母亲是地主家的大小姐,父亲是邻村地主的三少爷,还是个大学生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从未谋面的两人稀里糊涂就结了婚。结婚后不久他父亲就去城里上学了,逢年过节都会回来,但两人话语无多,因为父亲嫌弃母亲没文化。后来,父亲去外地读大学,两人走得就更远了。“文革”闹起来的时候,父亲与母亲离婚都是托人办的,说是要留校当教授,不会回来了。母亲为了逃出农村,逃避批斗,逃出孤独困顿的地方,欣然同意了父亲的离婚请求。不久,据说父亲又结婚了,对方是小学教员。母亲很快托人打听到了丧偶的继父,见了几面就带着他和大他9岁的姐姐嫁到了城里“见市面”。继父是厨子,虽然生活条件,家庭环境都比不上外婆家,但是不愁吃。姐姐起先还不乐意,但是看着每天吃的都像过节,就也接受了继父和一个比她小2岁的妹妹。

新户口下来的那天,母亲抱着那个本本看了又看,用手绢包了放在衣箱里,还用衣服埋了起来。本子的某页上面分明写着“原名任红兵,现名关永斌,与户主关系:长子”。从此,红兵便只是母亲的专属称呼,而对于小小的他,所感觉到的除了换一个睡觉的地方,一切都不曾改变。